絕望。梁琦很絕望。

明明安秋穎的演技很好，為什麽出來的效果會這樣？她看著片場中的兩人，眼裏只有那仿佛是發光體的歐芝芝。

不僅梁琦，劇組所有人都被歐芝芝吸引了。連攝影師也不由自主地將鏡頭對準歐芝芝，那副表情，仿佛是被美之女神維納斯攫住了呼吸。

而安秋穎的演技被埋在了這光環之下，變得平平無奇。

這拍攝效果能要嗎？肯定不能。

一般而言梁琦會在結束後毫不猶豫地要求再來一條，但現在不行。因為江德元說他要的效果就是鏡頭圍著歐芝芝轉。

一旁盯著監視器的虞露露若有所思。

歐芝芝從琉歌的狀態裏解放出來，眨眨眼，“秋穎姐，你氣場好強啊。”

安秋穎扯扯嘴角，起身走到一旁喝水。

歐芝芝聳了聳肩。她不在乎這些人怎麽看自己，因為她們只有嫉妒的份。而她不會浪費時間和不如自己的人生氣。

虞露露走到安秋穎身邊，“穎姐。你的演技好棒啊，尤其是身體語言。”

安秋穎詫異：“你看出來了？”

“嗯。”虞露露點點頭，“琳瑯久經沙場，為了蘇祿，心甘情願地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。與其說她是一個戰士，不如說她是一個刺客。而刺客習慣隱蔽和孤獨，琉歌靠近時，你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，雖然把劍丟開了，但手卻下意識地去摸腰間，尋找武器。”

“很仔細。”安秋穎笑了笑，“大家都在看歐芝芝。”

確實。監視器鏡頭裏從同時有兩人，到後面幾乎要懟到歐芝芝臉上去。

虞露露不受歐芝芝美貌光環的影響，所以她也不確定自己感覺是否是對的。

下一場戲依然是安秋穎和歐芝芝的對手戲。

虞露露這次搬著小板凳坐到角落裏，悄悄地打開手機錄像功能，藏在寬大袖袍中，對準片場。

錄了大概兩分鐘，虞露露便關掉。

這場戲拍完後歐芝芝便要休息，過一會兒江德元來了，接手拍攝。

梁琦就帶著一部分人到別的場地拍配角的戲。

**

拍完夜戲，虞露露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酒店。

累但充實。她腦袋一沾到枕頭便睡著了，忽然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，強撐著爬起來。

虞露露本想把視頻發給趙強，見林晨的消息跳出來，詫異地回覆：你怎麽還沒睡？

林晨可憐兮兮的：明天就要錄節目了，我還沒做完demo。

差點忘了，林晨去參加一個音樂綜藝。八個音樂人住在一起，按照每期不同的主題創作音樂。五天做一首歌，林晨忙得腳不沾地。

林晨：你戲拍得怎麽樣，沒又搞出什麽幺蛾子吧。

虞露露：和你一樣也很忙。既然你現在有空，幫我個忙？

林晨：霸氣回應.jpg

虞露露把視頻發過去了，過一會兒林晨發了個一頭霧水的表情包。

林晨：給我發這個幹嘛？穿藍色古裝的那個是歐芝芝吧，你和她一起拍戲？

虞露露：嗯，她是這部戲的女主角。

林晨：窩草！

虞露露並不是想跟林晨抱怨，她問林晨：你看視頻的時候，覺得誰更吸引你？

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”彈出很久。

林晨：旁邊這個穿黑色古裝的。

他指的是安秋穎。

虞露露挑了挑眉，按住語音，“為什麽？”

林晨發來長語音，“看視頻的時候，我第一眼看的是歐芝芝的臉和衣服，但接下去穿黑衣服的人演得更好，我的註意力就都在她的表演上。”

虞露露：“明顯歐芝芝更漂亮。”

“對啊，她是很漂亮，但漂亮不等於人人都會看她。”林晨語氣不屑。

“另一個人是安秋穎，她演女二。”虞露露說，“她的演技比歐芝芝的美麗更吸引你嗎？”

虞露露得到了肯定的答覆。

林晨不明白她的用意，“你又和歐芝芝撕啦？”

虞露露連忙否認：“沒有沒有。”

接著林晨發了個晚安的表情包，看樣子是被徐佳雪強制要求休息了。

虞露露迫不及待地跟小愛分享好消息，“小愛，我知道歐芝芝的弱點是什麽了。”

小愛看著虞露露錄視頻，發給林晨看，現在就說她弄明白了，一陣困惑，“是什麽啊。”

“就算她有美貌光環，能讓見到她的人都為之折服，但是她沒有辦法蠱惑隔著屏幕的觀眾。有一種魅力叫‘演技’，安秋穎雖然沒有勾魂奪魄的美麗，但是她的演技比歐芝芝的外表更吸引人。”

這就是虞露露看監視器時的感覺，她覺得屏幕裏的歐芝芝並沒有安秋穎奪目。

接下來幾天虞露露有拍攝就候場，沒拍攝就上課。

歐芝芝沒去過一次禮儀或歷史課，兩個老師見只有虞露露一個學生，便調整上課時間，以虞露露的空閑時間為準。於是虞露露更能平衡拍戲和上課的時間，演技進步飛快。

禮儀和歷史兩堂課的老師佛系，不代表馬術老師也是。

歐芝芝連續缺席五節課後，馬術老師忍無可忍地跟梁琦反應。

梁琦已經管不著歐芝芝了，但馬術老師很嚴肅地表示，如果不能掌握沙漠騎馬的技巧，拍攝這段騎馬戲時演員可能會受傷，他這是為了歐小姐的人身安全著想。

梁琦只好讓助理去問問歐芝芝。

或許是被馬術老師的話打動了，或許是總算能從各個飯局裏擠出時間，歐芝芝答應參加今天的沙漠馬術課。

**

太陽剛剛升起，灑在經過徹夜冷凍的沙地上。

虞露露從車上下來，走向早就等候在這的馬術老師。

老師牽著她訓練時騎的白馬“白銀”，將韁繩交給她。

虞露露接過韁繩，捧著白銀的臉輕聲低語。這是老師教的，和她的馬兒培養感情。就算真的遇到危險情況，它也不會輕易丟下自己。

又過了一會兒一輛越野車開過沙地，在兩人面前甩尾停下。

歐芝芝穿著一件紅色小吊帶，外披鐳射色防曬衣，下穿超短熱褲，“我的馬呢？”

“歐小姐，你一節課都沒來——”

“快點吧老師，我下午還要拍戲。我來天門可不是為了騎馬，工作才是第一位。我要騎得那麽好幹嘛？又不是參加馬術比賽。”歐芝芝摘下磨鏡，環顧左右，“我、的、馬、呢？”

老師眉頭緊鎖，“你前幾節課都沒有來，所以沒有和任何一匹馬培養感情。我只能用最溫馴的一匹馬，但如果遇到危險情況——”

“你廢話太多了。”歐芝芝看到了一匹黑色馬，被馴馬師牽著，便向他們走去，“就是那匹吧，快點開始，弄完了我要回去。”

老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。

虞露露已經和白銀“溝通”過了，據說馬通人性，也許它真的聽懂了她說的話。翻身上馬，虞露露手握韁繩，“我們從哪裏開始？”

老師指著前方的沙坡，“翻過沙坡，有一片平地。我問過梁導了，沙漠戲就在那裏拍。你們只要熟悉那裏的地形就行，待會兒我和劉哥會騎著馬跟在你們倆旁邊。”

虞露露點點頭。

歐芝芝騎著黑馬踱步過來，老師多問了一句，“歐小姐這次沒有噴香水吧。”

“沒有。”歐芝芝很不耐煩，“我只噴了防曬噴霧，你們不會連防曬都不讓吧。”

接二連三，老師火氣也上來了，巴不得趕緊結束，“騎馬上坡。”

“哪——”歐芝芝還是趾高氣昂的樣子。

“你看不到啊，只有那邊能走，不然你騎著馬回去？你要回去就先下來，這馬不是你的。”老師氣沖沖地說，轉身走向馴馬師。

歐芝芝的氣焰反而被壓下去了，沒有繼續發脾氣。

虞露露握著韁繩往沙坡方向走，“這就叫自作孽，不可活。”

歐芝芝夾緊馬腹，想追上去嘲諷虞露露，沒想到用力過猛，黑馬撒腿往前跑。

小愛：“之前真是被她騙了，歐芝芝性格比徐雲峰惡劣多了。”

“嗯，她的演技要是能用在演戲上那就好了。”虞露露調整速度跟上一騎絕塵的歐芝芝。

“雖說我們系統是不能撒謊的，但既然歐芝芝不可信，她之前說的話會不會有假的啊。”

小愛的話提醒了虞露露。歐芝芝友善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，她的話當然不能相信。

但她到底在什麽事上撒了謊，虞露露不得而知。

翻過沙坡，虞露露拉住韁繩，只見沙漠無垠，綠草星星點點，沙棘頑強生長。

歐芝芝直到黑馬下了坡才勉強拉住。

虞露露策馬跟上。

歐芝芝不得不停下安撫黑馬，這時聽到了馬蹄踏沙的噠噠聲。回頭一看是虞露露駕輕就熟地騎著白馬奔她而來。

上次見面她還是個連上馬都差點摔下來的新手，忽然間這麽老練？

這就是女主光環。歐芝芝心想。真不公平。

虞露露拽住馬韁，“你不是會騎嗎？”

歐芝芝冷下臉，“你厲害。”

虞露露皺眉。歐芝芝是不是覺得自己在嘲諷她？不，她這句只是正常不過的詢問。

這時老師和馴馬師都過來了，老師指著前方沙漠，“從這裏出發，一直到前面看得到旗子的地方。”

歐芝芝：“只要能來回，就可以回去了？”

老師不大樂意地點了點頭。

歐芝芝立刻夾緊馬腹。黑馬嘶鳴一聲，在她的驅使下向前奔去。

虞露露沒有急著出發。

為什麽梁導要她學馬術，僅僅是為了拍騎馬的戲份嗎？虞露露一開始是這麽想。

但後來深入了解了歷史背景和禮儀文化之後，虞露露覺得騎馬對於阿史那明月而言，應該是一件極其快樂的事。

就像從束縛中釋放了，她最渴望的是逃離桎梏，而騎著馬在沙漠裏肆意狂奔不正是自由的一種方式嗎？

之前一直在封閉的人工草場活動，虞露露對“自由”這兩個字並沒有多麽深刻的體會。

這些天的文戲讓她對劇本了解更深刻，阿史那明月從劇本上的一個人物，變成會在夢裏跳出來問她“你真的了解我嗎”的幽靈。

把一個紙上的人物演活。

虞露露深呼吸，雙腿輕輕一夾，白銀沖向前方。

風在耳邊呼呼響，仿佛有人在說“去吧，離開這裏”。

她的速度變快了，雖然馬蹄與她仍在大地上，心卻插上翅膀飛了出去。

忽然虞露露聽到了一聲驚呼，收回思緒，看向前方。只見歐芝芝的黑馬偏離了預定方向，朝左邊跑去。

歐芝芝自詡的“高超騎術”沒發揮出來，在黑馬狂奔時身體後仰，整個人掉下來摔進沙子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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